拯救老日記的推手-三十而慄

新媒體、多媒體、混媒體、超媒體…不計其數的媒體介面,帶領讀者進入一個閃耀、炫目的閱讀世界。大量的資訊流動、影像聲動,但偶爾會捫心自問「究竟讀進了什麼?」英國一位老學者看見了一種被時代遺忘,卻深刻紀錄歷史和記憶的文本「日記」。感念於這些珍貴的資料逐漸斑駁凋零,於是運用數位科技,保存文化的遺跡,並讓世人重新看見過往的動人時刻。這個計畫名為「大日記計畫」(The Great Diary Project),由在英國大英博物館,擔任古代楔形文字資料研究員的歐文·芬克爾(Irving Finkel)發起。

歐文出生於1951年,本人長地就像是哈利波特電影裡的鄧不利多,老學究的氣質搭配茂盛的白色大鬍子。大學念的是罕見的亞述學(Assyriology),主要是研究古代美索不達米亞地區之語言、文字、社會和歷史的學科;並成為巴比倫巫術驅邪博士。1976年起受任於大英博物館古代西亞部門(Department of Western Asiatic Antiquities),在這裡歐文找到終身的志業。

身為歷史研究員、策展人、學者和文化評論者,歐文還有其他有趣的嗜好,例如在樂團彈貝斯、各式各樣物品的收藏家,其中「老日記」就屬於他的收藏範圍,特別是二次大戰期間及戰後的老日記。歐文認為「和其他文物不同,二次大戰距離我們沒有太遠,我收藏所有的老日記,甚至是關於汽車的稅務盤(TAX DISC 當時貼在汽車前的繳稅證明)、修籬笆圍牆的點點滴滴。」

大約十四年前,歐文一位朋友滿面愁容地來找他,抱著一大落日記冊說,這是他父親的手稿,他希望可以轉交給戰爭博物館,然而博物館表明只願意收關於戰爭有關的部份。而這位朋友不願意將完整的日記分開。而歐文就這樣第一次將這套日記全部給買了下來,從此對日記開始著迷,逢人就問「有沒有可以收藏的日記?」至今為止,已經成功拯救約1500本日記。並於2012開始被大英博物館納為計畫之一,公開招募收藏老日記。

聽起來日記像是私密的故事,適合公開閱讀嗎?對歐文來說,過去是為當代前衛的事情,現在回來簡直是落伍過時,但正是因為對於過去的陌生,我們可以透過閱讀老日記找到古典與現代的橋樑。這位收藏家說,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位小女孩,在日記中用了一堆符碼代號,初次閱讀的人根本無從進入,但向來研究古代楔形文字的歐文發現,原來這是小女孩紀錄身為應召女母親,帶男人回家過夜,對幼小心靈造成的恐懼及不安。當後人重新閱讀該日記,受到的感動也許比閱讀文學小說更震撼。

姑且不論日記是時間紀錄的軌跡,寫日記者的心情也值得玩味。2009年英國獨立日報(The Independent)有一篇文章”The art of diary writing”就請歐文及年輕紐約女專欄作家Sarah Brown進行一場對話,討論日記書寫與部落格書寫的差異。
Sarah Brown是社交活動【朗讀日記】的發起者,目前在倫敦及紐約引起年輕人的熱烈迴響。一群素未謀面的人聚在一起,朗讀自己十幾歲時所寫的日記,讓大家歡笑、分享尷尬往事。無論是高齡62歲的歐文,還是時尚作家Sarah Brown都一致認同傳統日記書寫的無可取代性。

目前「大日記計畫」的工作人員包含有圖書館典藏學者、歷史研究員、紀錄片導演,除了主要計畫主持人外,其他皆為年輕臉孔,令人對這跨越歷史與現代的文化保存活動,感到雀躍與欣慰。傳統出版業往往替讀者挑選了有市場價值、主流價值的文字,但在歷史的洪流中,有一群默默無名的平常百姓,在每一個心碎時刻、重要事件、現實與心靈的交會瞬間,也許在一個人的睡前時光,或是孤獨的咖啡店中,寫下一字一句的真實感受,那是人類精神的迷人瞬間。對歐文及「大日記計畫」來說,歷史史料中遺漏的生活滋味,必須由這些瑰燦的老日記來填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