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數人走在容易放棄的路上-三十而慄

物質世界並不完全能抵消我們對自然的依賴,滿滿的一天徒步,就在飢餓和疲憊中結束,總共在山裡待13個多小時,我參與了每一秒鐘。

第一次如此正視時間。

帶著遠離喧鬧的決心,我們從路途、溪谷、大山、自然、植物、同行者身上吸取生命的經驗,甚至賦予它們聖潔的想像。在遠離城市的林間步行,同時走向的也是另一個更真實的自己,一路從繁華都市到凡簡信仰。去親近我們賴以生存的異類,伴著風聲腳踩泥土,感受一種寧靜的自然主義。歲月像一條無聲的小溪流,在身後流逝、隱去。我們只是做了一次自己生命的觀舞者。

一陣暴雨、一次狂風、一個輪迴、一片樹葉、一朵鮮花都能讓我們反思鮮活與凋零。何況我們正在走著的、未知終點的漫漫人生?

腐爛後的樹葉和鮮花還能被其他植物吸收,無形中助長著新生。但當人的軀體埋進墳墓後呢?

每個人都有一條特屬於自己的人生之路。坦途與溝壑,苦與樂,得與失,都是這條路上的驛站,並且一路冷暖自知,無人可替代。

至於選擇什麼樣的方式去度過這些驛站,那得看是什麼階段的人。

童年時,我們看到一條溝壑,會害怕,然後躲藏在父母的背上,依賴著他們讓自己毫無驚險的渡過。少年時,翅膀硬了,於是不管溝壑寬窄,都試圖去一跳,有人僥倖地過去了,有人掉落進溝壑摔傷;後來,他們都變成了青年,那些曾僥倖跳過的人開始傲慢自滿,路過每一條溝壑都心存僥倖,直到摔倒在另一條更大的河裡。而那個第一次就摔傷的人,開始變得小心翼翼、擔驚受怕,並帶著莫名的恐懼和謹慎前行。中年後,他們都不再那麼衝動著急於過河,耐心地在岸邊觀察水勢或是花時間借來一條小船和梯子,將溝壑變成坦途。老年,溝壑成了他們的風景,隔三岔五去轉轉,碰到年輕人偶爾會善意地提醒,但大部分年輕人會倔強地奔回那個輪迴裡……

其實,從出生開始,我們就在這條路上默默前行,匆忙路過每一個驛站,並獨自去面對。

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隨著所走路途的遙遠和碰壁次數的增加,自身智慧也在悄然增長。不知不覺中,開始懂得停下來,拋棄固有的偏執任性與自我,遠離熟知的舊有習慣,觀察一下自己或傾聽世界。

自從那一次徒步經歷以後,我才發現,所謂的路線選擇並不重要。我們可以隨意地選擇任何一種方式進入大山。只要對自己,或對開路的前行者,有一種神聖的信任。也可以獨自去開發另一條全新的道路,去從未被人類侵擾過的純淨之地。

因為我們走的根本就不是山,而是自己的腳步和歲月。

與其以螞蟻視角盲目累壞自己,傾盡所能爬過一個小土坡,以為到達了終點,卻不知世界之寬廣、宇宙之無限、心量之無界……終將累死在翻越一個又一個小土坡的路途中,留下一個枯幹的軀體供後來者當墊腳石,不如真正地享受當下每一刻。看著太陽從背後升起,照著自己的影子就很快樂。

脫離時間的向前,日出與日落本來就是同一件事情,身處地球不同地方的感受差異罷了,我們觀感到的日出是地球另一半的日落。因此,開始與結束並無本質區別。

後來,去西湖徒步群山成了我在杭州的日常休閒,也慢慢走通了各種路線和山巒。對大自然的愛好,折射的是對存在於宇宙間萬事萬物的一種珍視和熱愛。

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是將命運拉出開闊的田野,還是逼進黑暗的洞穴,都是自己的一念之心所為。此後,我還會更多地走進深山,走近自己。

奔向每一片能讓自己開闊的地帶。

路,沒有起點,也不可能有結束。它是我們的腳,是我們的心量,是我們無窮盡的生命延伸。

本文選自田禾新書《就這樣慢熱地活著》,作者田禾,文章由出版方九天志達傳媒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