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那些事》读后感-三十而慄

我们常说,人生如戏,不过现实的人生难道果真如此充满戏剧性的转折吗?尤其是生活在相对安定的现代社会里,普通上班族的舞台鲜少会大起大落。倘若心情时刻都像过山车一般颠荡起伏,到底有多少人能够承受得了呢?

幸好,我们不处在风云不定的大时代,生活的潭水多半是平静无波的,甚至重复着沉闷单调的节奏。偶然掀起的丝丝涟漪,瞬间悲喜的片断场景,就足以令人长久回味。而文学的魅力即是能够把弥足珍贵的片刻透过文字记录下来,把短暂化为永恒。

台湾媒体创意人吴念真就善于捕捉这些一闪而过的生命亮点。他以真挚的文笔作为摄像的镜头,把未曾忘怀的人与事剪辑成一部平面的人生电影。对于心中充满美善的人而言,光阴的过滤网只为记忆淘选值得珍惜的画面,如吴念真所说的:“这些人、那些事在经过时间的筛滤之后,几乎都只剩下笑与泪与感动和温暖,曾经的怨与恨与屈辱和不满仿佛都已云消雾散。”年岁渐长,作者凭藉往昔的人事索取感动,体会到“回忆是奇美的,因为有微笑的抚慰,也有泪水的滋润。”无论是最挂念的家人、魂萦梦牵的故乡、真情相待的挚友或是其他接触过的故土人情,都在他回忆的放映室里留下难以磨灭的刻痕。

无法割舍的亲情

萧伯纳说:“家是世界上唯一隐藏人类缺点与失败的地方,它同时隐藏着甜蜜的爱。”诚然,“家”是每个人最初的情感发源地。天赋的血缘关系让家人之间产生关爱和凝聚的力量,朝夕的相处更让彼此透视最深刻的心灵世界。亲情是人类最无法割舍的感情纽带,因为它与生俱来,无法自由选择,不管你爱或不爱,都得坦然接受。至亲的关系往往让人爱恨交织,对于吴念真亦如是。他一方面感激家人付出的无私之爱,一方面也在学习包容谅解,接纳各自的差异与不完美。

吴念真在《只想与你接近》一文中讲述自己与父亲接近的机会不多,而最后一次与父亲看的电影,“片子很长,长到父亲过世二十年后的现在,还不时在我脑袋里播放着。”传统的父亲虽然不善表达心意,却在简单的日常行动中真情流露。《心意》文中的一例是父亲特别赠送给吴念真一支钢笔,以表扬他考上国中第一志愿,借此说明“他和父亲从没‘沟通’,但心意却好像彼此都懂”。

《遗书》一文是吴念真对骤然离世的胞弟的真情告白,描写两者在人生的岔路上渐行渐远,以致往后的际遇悬殊。作者怀念与弟弟扶持成长的岁月,感叹“人生很多滋味都要到一个年纪才懂得去细细品味,比如类似这种相濡以沫的感动和幸福”,“然而当你一旦懂了,一切却都已经远了”。当弟弟断然选择绝情的方式告别至亲,吴念真唯有透过文学书写,为自己复杂纠结的情绪寻找抚慰的出口,稍解超载的感情负荷。

母亲的人生智慧和深情关怀给了吴念真支撑前进的力量。《母难月》一文记叙了母亲含辛茹苦抚养吴念真的生命纪事。在恶劣的成长环境下,母亲对儿子的祈望和虔诚敬畏命运的信仰让作者奇迹似的长大,顺利成家立业,学有所成。母亲后来执意还愿,她“坚持跪拜一百下以致最后几乎连站都站不起来的样子”,“在简单的台子上,颤抖地唱着《旧皮箱的流浪儿》的神情”,永恒地烙印在作者的脑海里。那些定格的画面如此刻骨铭心,因为它们是一名平凡的母者对孩子伟大的关爱最深情的体现。

让故事开口说话

文学家不但对艺术美的呈现应有一种强烈的敏感度,而且还需要注重人文关怀,方能使作品熠熠生辉。而吴念真的创作即展现了这两种特质。他不仅是一个说故事的高手,也是捕猎写作题材的能者,因而赢得“全台湾最会说故事的国民作家”的美誉。我们多用感官去接触外在的光影世界,而吴念真却是以一颗敏锐慈悲的心去感受周遭的人与事。无论写人记事,他都着重挖掘故事的深度,配以自然朴实的叙事语言,层层铺展情节,让市井小民的面貌风采立体重现。

他描写普通生活中有情有义的小人物,让读者产生共鸣,深信真情在纷扰的人世中永不缺席。在《爱》一文中,作者叙述了军中小兵对真挚情爱的执著,为了维护爱人的尊严不惜触犯军法。最终长官却网开一面说:“算了吧,一个人可以为一个所爱的人连不会赢的架都敢打,可见是我们教育成功了,不是吗?我们不是一直教这些兵要爱国,因为爱,所以才会为国牺牲都不怕?”简单的对白足以让人陷入深邃的沉思,在教条和法理的禁闭之外去享有一片温情漫溢的碧海晴天。

这些小人物的生活故事如此动人心扉,因为他们有血有肉,游走在中下层的社会缝隙之间,日夜饱受生活的煎熬,幸而能够相互依偎取暖。风尘女子的辛酸悲情,老兵菜鸟的寂寞孤独,年轻男女的相知爱恋等等,写来情真意切,令人动容。鲜活的人物形象跃然纸上,历历在目,仿佛正围绕在你我的周遭,促膝而坐,娓娓诉说他们悲喜交集的生活故事。

乡土风情的精彩展现

世界之所以精彩多元,因为不同的地域都具有本身的文化特质和乡土景观,无法一味地以人工进行仿造和复制。然而,随着城市化的浪潮排山倒海袭来,乡镇故园逐渐失去独特的风格。吴念真热爱自己踩足的这块台湾土地。吴念真内化的草根个性和质朴的作风使他成为了台湾民间文化的代言人。令人眷恋的乡土风情贯穿在他的电影和文学创作之中,为大家留存了温热的生活记忆和纯朴的民风。

吴念真对从小生长的九份拥有深厚的感情,乡村里的人与事令他念念不忘。在那个物资缺乏的旧时代,父亲以担任矿工为生,养活一家大小。矿区村民的生活水平尽管都不高,多数一穷二白,却满溢着浓厚芳醇的人情味,相互夹着笑泪扶持过日。《头家返乡》刻画了“老头家”侠客般豪情而浪漫的形象;《老山高丽足五两》记下“脚皮桌”传统的由来,突出了村民对长辈的敬重;《年糕》则写出了民众为矿难的死者献上年糕的悼念之情。如作者所说,这些令人惦念的乡亲就如“琵琶鼠”一样,“不是鱼缸里的主角,却万万不能少”。

《告别》一文写出了吴念真与家人从故乡迁走之际的不舍之情,在仑顶凝视一片死寂的村落,作者不禁感叹:“这些孩子此后不就和我一样?一个连故乡也没有的人?”《笑容》一文叙述为矿场付出了青春和健康的年老矿工的最后记忆,“后来,这些人就在医院里一个接一个离开,没有人再回过家来。”人类永恒的共同愿望,不过就是想延续美善幸福的日子,断绝一切的罪恶苦难。然而,这理想在现实的人生中永远只是奢求,唯有透过像吴念真这样饱含真情之笔触,让我们深信还有这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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